男模殷俊只不过,他们的人生全然不同,宋霄家里是90年代最早的那批万元户,家里是做孵化的,而薛佳的父母,在她出生之前,就从恩施到了湖北这个偏壤小镇,只是因为听老乡说,这边没什么大山,好赚钱。
那时,薛家买不起房子,只能租,租的就是宋霄家楼房旁边的附属房,两间青砖红墙的小瓦房。
薛佳的爸爸找不到合适的工作,索性就在宋霄家的孵化场打工,薛佳的妈妈负责照顾她,做做家务,偶尔也会去孵化场帮她爸干点活儿。
薛佳从四五岁开始,有了模糊的记忆,就记得宋霄性格乖张,动不动就发脾气,有一回,把孵化出来的小鸡丢进厕所,被他爸吊起来打了一顿。
薛佳的性格一直很温顺,甚至有些胆小,所以渐渐长大后,宋霄也没能跟她成为朋友。
宋霄也不是一无是处,有时候他还挺仗义,比如有一回,薛佳被一个男孩子欺负,宋霄冲过去飞起就是一脚,小男孩被打也不敢告诉老师。
一下子就高出了薛佳一个头,走路双手插兜,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,初二时,宋霄玩游戏机近视了,戴上眼睛,穿着松垮的衬衫,薛佳想到了一个词:斯文败类。
十三四岁开始,有了男女的性别意识后,薛佳跟宋霄几乎没有再讲过话,两人住在一个院子里,碰了面也不打招呼。
小镇都开始建了楼房,崭新的楼房,刷白色的墙,贴了光滑的瓷砖,而宋霄家那个90年代的砖房,反而变得老而旧了。
初三时,宋霄和一个长发的女孩子恋爱,是薛佳意外发现的,他们站在网吧后面手拉手,薛佳看了一眼,正好被宋霄看到,她转身不屑地走了。
因为家境的原因,加上不太漂亮,她一直有些自卑,班里漂亮的女生,都有人送情书,但她一封也没收到过。
然而,不知道怎么回事,宋霄谈恋爱的事情被他爸知道了,他爸吼他,吼的整个院子都在颤抖。
确实不是薛佳告的状,是她爸也看到了,跟宋霄的爸爸提了一嘴,当时薛佳也在一旁,还示意她爸别说了,但是不管用。
宋霄也真的说到做到,他们每个月都一起从家门口坐车去上学,放假时再一起坐车回来。
碰见有男生跟薛佳走得近一些,他就跑来跟薛佳说,不能早恋啊,不然告诉你妈妈!
可是高三那年,宋霄自己谈恋爱了,一个漂亮的短发女生,宋霄借了辆摩托车,载着女生从校门口呼啸而去。
高考后,薛佳考上了武汉的一所大学,宋霄没考上,被他爸打了一顿后,送去读技校了,学的是电脑专业。
去上大学之前,宋霄家的孵化场倒闭了,他们在县城买了房子,准备去城里做点小生意。
镇上的那栋老旧楼房,便宜卖给了薛佳的爸爸,薛佳住的那间房,是宋霄住过的,墙壁上被画的乱七八糟,床上还留了两件他的衣服,薛佳站在阳台上,她从来没上来过,不知道原来从楼上可以看见她卧室的窗户。
薛佳去武汉读书之前,宋霄回来了一趟,说阁楼藏着一个东西没拿,他趁爸妈不在回来取。
宋霄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字条,说这是他以前申请的qq,不用了给她用。也不问她要不要,就塞给了她。
薛佳送他到门口,看着他走远了,依旧是熟悉的姿势,熟悉的背影,只不过以后应该很难再见了。
只不过,他们也没有断了联系,因为薛佳登陆了那个qq,里面只有一个好友,就是宋霄。
两人寒暄了几句,她聊了聊大学生活,他说了说技校的事情,然后薛佳就下线了。
室友大部分都有了笔记本电脑,但是薛佳爸爸没钱买,说再等一年就给她买,所以她只能借室友的偶尔登陆一下。
三年后,宋霄毕业了被分去厂里工作,薛佳大四开始忙实习和毕业论文,很少再跟宋霄联络了。
再次有联络,是大学毕业后,薛佳回老家,听她爸说,宋霄家前两天出事了,他爸跟人开的餐馆,煤气罐爆炸,当场死亡。
薛佳心里一震,眼泪慢慢涌出来,她发消息给宋霄,劝他节哀,但是宋霄没有回复。
第二天,薛佳跟爸妈一起去县城参加了宋霄爸爸的葬礼,她见到了宋霄,他看起来很憔悴,见到她后,咧嘴笑了笑,但一笑眼眶就红了。
葬礼结束后,薛佳跟爸妈一起陪着宋霄和他妈收拾,薛佳才知道,事情比她想象的更严重。
煤气罐爆炸,死的不仅是宋霄爸爸,还有一个厨师,宋霄家赔光了所有的存款,几乎到倾家荡产的地步。
回武汉之后,薛佳找了份工作,有空也会在qq上跟宋霄聊聊天,但是他不太爱回复她的消息。
薛佳25岁了,爸妈开始操心她的婚事,劝她回老家来考个教师证,找个稳当的工作。
薛佳很会读书,顺利地考了个教师证,在县城一所小学当英语老师。这时,她才知道,原来宋霄也回来了。
才工作一个多月,学校里就有个体育老师开始追薛佳,但是她一点也不喜欢,怕影响同事关系,以后见了面太尴尬,只得躲,打算让对方知难而退,可是体育老师不死心,依旧热情如火。
宋霄妈妈看起来比从前老了许多,但是对薛佳很热情,甚至比小时候还要热情,当时薛佳没反应过来。
“我们刚来的时候,人家帮了我们不少忙,有时候交不起房租,他们也从不催促。我知道宋霄性格是不太好,但是他爸走了以后,他也成熟不少,有时候回镇上来,也会特地来看看我们,给我们捎点东西。”
薛佳妈妈说着笑起来,“有一次,宋霄拎着烟酒来看你爸,人家还以为你俩成了呢。”
从十几岁时,对他有过浅薄的幻想,但她因为自卑不敢表露,后来上大学后,他们分开许久不见,那丝感情好像渐渐消散了一些。
她妈提过这茬后,那些被岁月掩藏的心思,仿佛又如春风拂过的草地,一瞬间苏醒过来。
她想起了许多关于宋霄的过往,有好的有坏的,想起他为她做过的事,不禁眼含笑意。
周一,薛佳回县城上班。她知道,宋霄开了一家电脑修理店,但是一次也没去过,放学后她打算去看看。
她去的时候,宋霄正在修一台电脑,完全没注意到她,等他修好抬起头的时候,吓了一跳。
宋霄关了店,请薛佳吃饭,两人走在街上,春风拂面,远处夕阳照在鲜嫩的柳树枝,在湖水里投下一片光辉。
两人吃了饭,宋霄打算开车送她回学校时,意外地遇见了两个高中同学,他们看宋霄跟薛佳在一起,目光忽然变得别有深意。
薛佳刚到宿舍,就收到了一个高中女同学的消息,听说她和宋霄在谈恋爱,问她是不是真的。
她想,宋霄应该是不喜欢她的吧,她亲眼看他谈过两场恋爱,都是那种既漂亮又会玩的女生,也见过他和那些女生侃侃而谈的样子。
薛佳想,也许宋霄根本不喜欢她这个类型,有时候,她想,干脆跟宋霄的妈妈说清楚,让她找别人当儿媳妇好了。
薛佳犹豫了一会儿说,“要不,可以先试试看,但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,先不说吧。”
“其实,我从高三开始喜欢你的,但是我没考上大学,我不敢说。我想,你一定很看不起我吧,连大学都考不上。”
“你去上大学之前,我忍不住去找你,给了你qq号,但是你一直没登陆过。我每次去网吧,都会帮你登陆着,直到有一次被你挤掉了,我才知道你登陆了。你不知道,我当时有多激动。”
“我妈是有撮合我们的意思,她说,你读大学有文化,有稳定的工作,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,但是这些我都无所谓,只要是你就可以。每次见了你,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,怕说错话丢脸。”
“我怕被你拒绝,所以不敢表白,直到看到你说,可以交往试试,我才敢鼓起勇气。想知道我怎么想的,这就是我全部的想法。我喜欢你,很久了。”
宋霄用了五天才敢牵薛佳的手,十天才敢抱一下薛佳,两人手牵手走在路上都感觉不自然,仿佛全世界都在看他们,走一会儿,就满手是汗。
薛佳觉得,成为男朋友的宋霄,和以前认识的宋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,不过她喜欢这样的宋霄。
他身上再也没有从前恶霸一样的嚣张气焰,戴着眼睛穿着衬衫,反而透着一股文艺气息。
晚上,躺在薛佳的房间里,宋霄说:“没想到,有一天我还能再睡到这个房间里,你说这是不是注定的?”
结婚后,知道他们故事的人,都很羡慕地说:“那你俩是青梅竹马啊,真浪漫!”
每次薛佳都摇头,她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看的青梅竹马,可不是他们这样的,明明互相喜欢,却兜兜转转许多年。
可是宋霄说,“谁规定青梅竹马就是得一个样呢,也可以是千百种样子,我们就是其中一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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